大三暑假,很多同学开始在外面实习,考研族则一个暑假猫在图书馆,过着苦行僧般的备考生涯。# ?; ~9 B2 M4 s! P) c! q
我选择了实习。- V" O( R" e/ k& f
地点,深圳,实习单位,吴骏建朋友的公司。' {. {6 K. }" i5 W9 R& S
“五一”过后,吴骏建乘过三次飞机来S大学看我。每来一次,我们的感情升华一次,第三次来,我们俩好得就像一个人似得,他一走,我立马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绵绵思念。
6 x6 ?- v0 z, `2 f$ S5 |0 y$ s. X4 Q思念一个人的滋味,就像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,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化成相思的泪。我早体会过这种滋味了,只是,对吴骏建的思念,我似乎更有底,更有盼头。
8 C* f4 p. j/ [9 x8 Y6 N; s* |+ Q大三的暑假,去深圳实习之前,我给家里打了电话。8 z% X! A& E# R4 O
妈妈向我提起了鲍小康。
; k9 m9 H( w! B, Y) r7 Z$ d唉,本来,认识吴骏建后,我都开始慢慢遗忘小康了!5 _/ i9 b/ m: T" B" [3 o; w' Y7 q
我有点怨恨起妈妈来。
, \# `& o0 q8 [) m9 ?; m: f其实,遗忘一个人比痛恨一个人更可怕,我咬牙切齿地恨一个人,说明我心里有他,始终忘不了他。
6 B' i0 j% g* n* r本来,结识吴竣建后,我不恨小康了,真不恨了。心里都没他了,还谈什么恨。只是,偶尔脑海在一念之间闪到他,才想起这个世界还有个叫鲍小康的人。有就有呗,我这么无所谓地想着。
* {; y, S( n) _可是,上帝也绝不允许我把这个叫鲍小康的人遗忘。0 ?( T, w1 b- e6 N% }
上帝说,林涛,你就恨他吧,一辈子切之入骨地恨。
# c0 x& T+ ^0 S8 C: w2 b我想,我真该一辈子切之入骨恨这个不是人的王八蛋了。: @; N j: m; j
快要挂电话时,妈妈说。
/ B" N( z! |1 y7 b“涛子,有个事不知你知不知道?”5 D: a ^* d7 R& ~9 {
“什么事?”9 F9 i: n) z5 n" g5 Q, \
“就是。。。唉,还是别说了。”
, t7 r/ j9 g% w8 d& o- F; l7 S7 J“说嘛,妈,说,我听着呢。” # U+ o. X9 ?9 v2 {! K0 Z& z6 I
“唉,本来小康不让我告诉你,我看还是告诉你吧,你迟早要知道的。”
2 X: N q2 y% I) [8 S- R“听着呢。”+ s+ a: _2 \# ] [% ?6 G' _
能有什么大事,我心不在焉掏出一块口香糖。
& y/ P% P) v, }4 c! D" A, C4 m“就是,小三,小三他。。”; r; c0 b/ e+ n# @! ?$ b
“哦,你说小三呀,他怎么啦,他肯定又说想我了吧,这小子,打小和我感情深,我喜欢他。。。”
6 d7 m! N# \' d! y: {/ Q“他。。。他死了!”4 {# w" i" I6 y; G+ |: S4 q- H
“。。。”- `9 A5 ^/ a2 P, B+ L! G- u
“涛子,你,你怎么啦,说话呀。”9 W" S4 L" W# b& W) R' C; W
口香糖掉在了地上。
& C9 P1 D$ K. J( R' ~( g' W" w, a小三死了,真死了。摔在山坡下死的。而害得他的人就是他的亲哥哥鲍小康,他才17岁呀。
' X/ k8 _ J' n( y在二姐夫的汽车修理店学了不到一年,鲍小康又开始逼小三学开车了。, n6 K& k, u' i6 d
才17岁,就要人家学开那种又高又大的东风牌大汽车。那个小三,别看他学习不行,说话还有点结巴(长大后好多了),学起那玩意儿来,还真有点灵气,很快就会了,除了上高速、跑长途,龙溪的旮旮角角他都敢走。. B k' f. L1 K- e a
有一次,我给他打电话,他兴奋地说:“涛子哥哥,你等着,我自己买了车后,我一定开到W市来找你!”3 J. q1 p8 [, L! P
见他这么欢喜,对开车还这般有兴趣,本想劝他回学校读书,话未说出来,打住了。我知道,劝也没用,他会听吗,心都野了。
" L3 r) h; \/ ~6 T, S) h t但我还是对鲍小康流露出了不满,埋怨他不该这么早强行把小三拉入社会。他很是不高兴地呛了我一句:我们家的事,你林涛操哪门子心!
, w; ^' I. Q$ A& m! {/ v7 l# N把我气得。! k6 ]; L$ M3 `; a9 L
是下午吧,一个和小康甚熟的车主把车开到二姐夫马德军的修理店来修理。( b5 m& `1 S. \( r, J% y5 ~
小三修车时,车主走了,说是晚上过来开。到了晚上,那车主却不来了(龙溪镇的人都说,当时他在搞别人家的媳妇呢),非要小三把车开过去,他知道小三会开车。
' E# x9 _- u8 V6 f9 j* [) l) d小三是会开车,要他开过去也是没问题,可天这么黑了,加上修理店还有别的顾客,这车,不能开,万一还出事了呢。大家都这么说。
! i) v0 C9 J' L$ |0 L) ?5 {9 d起初,鲍小康也不同意小三把车开过去,电话那头,车主大叫大喊骂开了。+ o& _! O3 T; j! p8 [$ `' ]- q
“鲍小康,不够意思。这些年,白处了,哥们现在不就干女人忙得,倒不出空来吗?”
. k; D9 H! I, D6 O. T放下电话,鲍小康二话没说,冲小三一挥手:你把车开过去!4 l0 L8 a! R+ L5 R
小三乐得屁颠屁颠钻进了驾驶室。( T b. L+ X3 q, O1 j
惨剧就这样发生了。 Y) ~3 l- A1 I" F; U, K
那个叫瑶子岭的大坡有一小段下坡路刚改造过,路基不稳,靠悬崖那边还有个小缺口没补上。小三毕竟是新手,加上天黑,车子就从那个小缺口滚下去了。当即,小三被摔得血肉模糊、面目全非。。。。。。
# S3 Z; r0 R. `& Y: E我跑到离S大学最远的一个江边的电话厅给鲍小康打电话,用已失去人类声响的尖叫声嘶力竭骂他王八蛋,把小三给害死了。骂着骂着,我就哭,放声地大哭。哭完了,我回寝室,倒在床上,用被子蒙着头。
( |: x- v% w1 y* c# b我喜欢小三呀,他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。想到以后再也见不着了,再也听不见他叫我“涛子哥哥”的声音,泪,哗啦,流了一夜。, _5 r" n- H# Z1 H
我决定,去深圳实习之前先回一趟家。
; u" V9 N" [/ }6 o6 a回到家,我没想过回龙溪,也没想过再跑去那骂鲍小康。可一到家,我就在想小三,总在想,想他栩栩如生,叫我“涛子哥哥”的可爱模样。
: ^& } V: T* e人死了,再怎么想也复活不了,既然见不着了,又这么想他,回龙溪要张他的照片带去深圳也好。. S7 X k% V6 G$ v9 C
回到龙溪,唉,鲍小康也挺可怜的,瞧瞧他,一张黑脸都肿成那样了,想必是哭的,还在为小三的事难过吧。! \3 ]( }/ E0 }2 l% o2 ?! ~
看见鲍小康那可怜样,说好要克制,不迁怒于他,可一看见照片上小三脸上露出的浅浅的甜甜笑,我就忍不住扑过去,揪住他的衣领。
4 ^2 m& J) K' U2 m2 n“你个混帐,为什么要逼死小三,他才17岁呀。”我冲他大吼。
) B% b) r/ n5 l如果非要说小三属于谁,他也是属于林涛,他是林涛的,你鲍小康有什么权力把他给逼死。- h8 z- S9 K! R( o: K0 L
鲍小康挣脱我,蹲在地上,抱着头,一言不发。7 B8 m0 I1 F# \' Q1 d# s8 A2 |
二姐在一旁紧紧拉我。. }+ [8 c y, }( d5 ]) x; `# S
“涛子,别这样,风秀婶刚走没多久,小康已伤心得。。。。。” H8 `8 A d4 E9 r* a1 \- L
鲍小康突然从地上窜起来,竭力咆哮着:“玉娟姐,你别拉他,让他打死我吧,是我害死了小三,害死了我妈。。。。我该死。。。”
: Y* X; M- d4 W咆哮完,他又蹲了下来,抱着头。
+ {) v* W" d/ W+ P呜。。。。。
& g. f' M$ d& X4 Q意外的事情,总让人惊慌失措。2 Y- t* Y1 O. U" R% I/ y- @
但小康说他害死了他妈,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惊慌失措。我只记得我当时确实呆了一下,在呆那么一下的过程中,我没有愤怒,一点也没有,甚至连悲痛的感觉也没有。我只是突然觉得,小康他好可怜,真的好可怜,小三死了,亲妈说死就死了。0 p* L8 W ?, `& x
我也蹲了下来,抱着他的头,和他一起哭。我还能恨起他来吗?人家连妈都没了,多可怜!1 ]4 `( O# v. r1 F7 l8 g! r- z
风秀婶是淹死的,被蓝河水淹死的。
3 T5 h7 e" V, u6 s& E, d- V她在蓝河滩的石板洗衣服,洗到一件小三以前穿过的衣服,洗着洗着,她就跳进了蓝河,在蓝河的水面唱起了歌,还大声喊着小三的名字。
) `3 y. e4 l6 `+ W8 ?蓝河边的菜园子,有个锄草的男人发现了风秀婶的异常。起初,他以为是风秀婶洗的衣服被河水冲走了,没大在意,直到风秀婶一边往深水区走,一边高声唱着歌,才察觉了不对劲,扔下锄头,跳进蓝水河里去救。还没游过去,风秀婶的脑袋突然不见了。待救上来,已经断气了,嘴巴大大张着,似乎想把未完的歌儿唱完。
- E' P3 d* [6 e毫无疑问,风秀婶洗小三的衣服时,间歇性精神病突发了。直接原因是小三的死,间接原因,说到底,还是鲍小康害死的。
. j. R: ?1 y! U# }, s, ]' k我不能再骂鲍小康了,不能那么残忍了,再骂,他就可能也疯了,真会疯了,疯得也可能在蓝河上跳起舞来,唱着歌了。4 S) |9 P. Z# `. Y% q
二妹说,风秀婶死后,鲍小康没吞过一粒米饭。' x) O% g% Q$ [/ G$ {
因要急着赶去深圳实习,我只在龙溪陪了鲍小康一天。
( G. _8 P( A8 S- u离开龙溪时,杨彩霞说:“涛子,谢谢你,如果你没来看他,他会死,他熬不过一星期的。”
( F6 G; ]8 J3 I* t5 y; Z记得离开时,我当着杨彩霞的面抱着小康,在他脸上亲了一下,轻声说了句:“小康,活下去,好吗?就算为了我。”
; ^9 ]8 _1 J' x9 l我说这句话真有点自作多情甚至是自欺欺人,谁死了妈不悲伤过十天八天,鲍小康还会在乎你林涛的安慰吗?
0 {, t: a: z, x! Z$ r, {! V, N没想到,还真管用。回深圳后,我给杨彩霞打电话,她说我一走,鲍小康就立刻跑去厨房,端起一盘菜狂抓了起来" d; |1 O. M3 f2 R" S* A- J# f
我实习的单位是一家电子公司,主要生产电子元件、配件等产品。
! I5 p2 ]# {) @! b! o我在一个很重要的管理部门实习。
) [+ ?9 }: a" w本来吴骏建要安排我在他的公司实习,我没答应。我是学工商管理的,我想找个直接生产企业,最好是时下具有市场代表性的企业,这家电子公司正符合。8 E7 W, s0 U- m ]+ k; C- N
而且,我也想,吴骏建,大忙人,事务繁多,我喜欢他,但我不想过多介入他的工作和生活。
+ O$ D4 E% ~$ { c我现在懂的,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相爱和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相爱不一样。我追求的仅仅是我们彼此那份相爱的气息,但不把那种爱的气息弥撒在他工作、生活的各个方面——我甚至从没问过他的家庭情况,不是我不关心,而是没必要,只要我爱他,他爱我,足矣!
3 t1 W3 c+ G, l0 U) ?8 r吴骏建在我实习的公司附近给我租了一套房子,很漂亮,他把钥匙给我,说,这是你的家,想怎么住就怎么住!. ~% V8 `! ?; V: a; h, t
我很少去那住,住在电子厂的集体宿舍,我喜欢那种和天南地北打工仔住在一起的感觉和氛围。3 b! ?' H! K6 K$ F% \6 u
吴骏建也不去那个家,他只带我去有天蓝色游泳池的别墅过夜。先是游泳,游完后沐浴,我们一起躺在精致的浴缸,相互揉搓,然后Ji'Qing四溢。
, l, P. j- d2 @- v+ L- Q我不知道吴骏建究竟有多少套别墅,我去过的就有五六套。他还把其中一套稍微小点别墅的钥匙给了我,只要我愿意,随时可以进去住。他还要我学开车,学会了,出去,我开着车,他在旁边,手脚不老实地骚扰我。- W$ ]8 |8 G4 m; S/ L0 G
和吴骏建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,我又几乎要把那个突然死了两个亲人的可怜的、不幸的鲍小康给忘了。
* v% Z) s! [$ C4 n& ~当然,有时,偶尔想起,我也会给龙溪的二姐打电话,迂回打听他的现状,看他是不是还那么悲伤。
; B+ ?9 v! _ @" _: V, B: e6 _二姐说:“悲伤?早不悲伤了,你都不知道,人家小康有多厉害,早就忙活开了,为龙溪招商引资,从广东、浙江等带回商人,在龙溪发展这产业那产业的,劲头比以前更足了。”/ `5 V5 v( g- n4 g+ Q! A3 A9 Z0 H
喜欢钱的人就是不一样,风秀婶尸骨未寒,他又开始像个蚱蚂疯狂乱窜了起来。撂下二姐电话,我自言自语起来。
+ {3 Q/ y4 L& O" E他窜他的,我窜我的。每个人的人生目标不一样。他喜欢钱,广东、浙江大把大把地捞;我是天生情种,喜欢感情。
' W( B( [/ F0 I他捞他的钱,我喜欢我的感情。
# s( l7 C1 h* a5 Y没有对错,活法不同,仅此而已。
# N- N4 v) {$ w$ S' N3 i7 q) V( Y3 u我会给吴骏建打电话,但很少去找他。" X9 g, ]% U* s1 l3 D
只一次,不得已,才满深圳地找。
+ i: K+ k& [( A公司有个叫龙小康的打工仔,在组装车间负责为生产出来的电子元件打包。有几次,晕倒在组装线上。公司决定辞退他,说他体质太差,常生病,还不去治疗,影响了组装流水进度。
3 f \( L9 m4 G+ o+ x我不认识龙宵康。
9 T2 d* C$ M/ k8 _* m ^2 D那天下班,我和同事有说有笑走出厂子大门。有个同事说了句:哎,那不是小康吗?6 g' d! E/ ~, U3 n6 U( F3 m1 U
小康!3 h& u# Z1 p, f1 M. |
我当即一惊,连忙看过去。& D2 C; j7 a2 X& g) `6 Q' p
一个子不高,瘦瘦的小子在厂子门口站着,提着个牛仔包,头发蓬乱,神情甚是黯然。
( o h7 c+ T6 H) M, L v同事说,他叫龙小康,进厂子不到一年就被公司辞退了。
; b$ b0 e w* ^- X, L5 x9 W7 r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。. |6 P% ^7 c$ v. E* K: k/ D- N
哦,上帝!
" A% r3 f8 \ v2 D你看他!
2 G+ a( a/ t3 y* ~ N2 s# L0 y6 q" s长得像鲍小康!
* t, D1 z5 H& O9 U: c还像小三!
5 m* j6 e' k* g' A难怪起的小名也一样。
9 ^# } K3 a3 E8 J% a: ~, D7 q, r7 _% j年龄似乎挺小,有点白,没小康帅,也没小三可爱,但脸很方正,透出一股耐看的清秀。看见他的一刹那,正如庞德所说“地铁车站走出的阳光照着一棵湿淋淋的花朵”。! K( A9 U! Z {, l3 d0 l) @
我从没见过清秀得这般忧郁,还如此令我生怜的男孩!
4 Q+ u: u) L9 _4 X0 R* K“你叫小康?”我伸出了手。
' |; u, w4 q$ n他抬头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我至今难忘:忧郁、焦虑、不信任。他没和我握手,只看了我一眼,转过身,就要离去。
+ `6 ?$ Q0 b- r" a“你等等。”我拉住了他。
& H" M1 E# {3 j他停住了,没说话,用疑惑眼神看我。8 m% V2 R, w# `6 z; Q
“家是哪的?”我问他。
( x; c4 x3 L6 J( ^$ P他别过头,不再看我,迟疑了一下,低下头,吐出一个地名。" `" O6 e$ |8 D" X
天呀,那正是我家乡H市的名字。4 X1 G4 Y0 I* r4 v5 l8 q
“先别走,我和主管说说,说不定可以留下。”9 [1 h" M/ W; w+ ]' k2 `
他又抬起头,还是没说话,看我一眼,不过,眼神似乎多了份信任加惊喜。" S( B9 ^9 i$ r$ t3 t( A( Y, ?
“留下来吧,相信我好了。”我改用家乡话对他说,还冲他笑笑。1 O5 p. I$ i6 s1 c. M
“你也是H市的?”他也笑了,少了几许焦虑,表情松弛下来。 $ l m: Q) n7 ~/ p4 K) f' E9 t& B+ D
趁他笑的工夫,我又偷偷看了他一眼。
! U$ ~. g: W6 {! ?2 q8 \+ h" G7 C9 K哦,我看清楚了,好一个单纯、谨慎的男孩,两只大眼睛秀气得像个雄性芭比娃娃。
' B* q1 a& c. G9 U6 H* ]我带他去外面吃面条,结帐时,他掏出一把零钱,抢先递给了服务员。吃完面条,我领他回了我的“家”,这是我屈指可数的回家次数中的一次。 K. [. h- X+ _
这么晚了,我不希望他留宿街头。. d, D4 u* V% `; d
“你多大了?” 我给他开了罐刚买的可乐。/ Y' j8 X4 ~5 x' u: E5 l1 f B
“十七。”他没接,低下头,怯生生地回答。
. w* ^! s! Z3 ?& L2 u“谁带你出来的?”我又问。. [4 h: ]! r9 K6 Y, u
“一个村的,他已经辞职进别的厂子了,我正要去找他。”他坐在沙发上,双手合在一起,再夹在两腿之间,就这么局促不安地来回机械摩擦着。6 ^/ p6 |: d# u
因有点累,明天还要上班,我没和他细聊。6 k7 e7 Z" F/ U; r
他死活不肯上床,卷缩在沙发。第二天,他起得很早,一起来,就用抹布擦着桌子、茶几、凳子上的灰。, N0 N( ~% {; N8 X
见我起来,他涩涩一笑,那笑,没打开,有点淡淡的忧,全然不是其他打工仔见我露出那种公式般的讨好的笑。$ `! _% L( w+ p! P( a7 B1 S
他甚至还为我准备了油条和奶浆,说是楼下买的。竟有了些许感动,源自心灵深处。
$ U& U; y/ P0 k5 b我在茶几没封口的盒子留了些钱,离开家,上班了。) `2 ?9 U# G7 v) Z7 |
我找了组装车间的主管,无济于事。我又去找人事部的头,还是无济于事。# \4 f( M* G H3 ~5 t* r9 J' C
回到“家”,他已收拾的一尘不染。
" F% M& K/ g) V! I. J; u, r他坐在沙发上,看了我一眼,没说话,立刻又低下头,双手在不停翻弄一书翻了卷的书。+ H3 t* }7 f- G$ s
“他们说你体质不好,经常生病,影响流水进度。还说你上班没精打采,老打瞌睡。”我开口了。! Y9 D2 }4 b1 \8 ~5 c
他还是没说话,头垂得更低。 |